灵魂能否拒绝萍水相逢

　　这个城市的夜晚泛滥着繁华和喧嚣，当寂寞噬骨的时候——

　　灵魂能否拒绝萍水相逢

　　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，我会选择突然从人间蒸发。让雨生因为找不到我而精神恍惚，神形憔悴。你可以把这视为一种非良家妇女型的逃避。当我厌倦了在雨生面前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，那么我一定会出现在玛利安身边。周游在两个男人的情感国度之间，更像是一种习惯，而非天性使然。

　　雨生喜欢我穿得随意而中性，就是那种看不出女性线条也惹不起性冲动的宽大衣衫。而见玛利安之前，我会穿着最普通的行头出门，随身的袋子里有一套专为这次约会而准备的华丽长袍，在商场洗手间换下。超低V领大露背，两条极细的带子从腰间绕过，有风吹来，从大腿根部的高开叉下，我雪白而修长的大腿有着勾魂摄魄的美感。

　　这是一双颠倒众生的美腿。它们的妙用在于，调情的时刻，这双腿的长度刚好是不能令人轻易得手的距离。恋爱伊始，雨生也曾为这双腿而着迷不已。

　　大学校园的操场被人叫做情人谷，那个终身难忘的仲夏夜，几经搏斗，雨生平生惟一一次用暴力制服了我，这个过程中他豆大的汗珠汹涌而下，在我胸口滚动。我的双腿在青草氤氲中仿佛无限延伸，所有的出口都被雨生的狂吻堵住。他低唤连连，你这匹撒野的小母马驹儿!

　　爱情最曼妙之处不过是对于颠鸾倒凤的记忆。时隔经年，我不能将故事的男女主人公与现时中的我和雨生相比。雨生在性方面的拘谨，倦怠，使得我常常怀疑那个将我狂风暴雨般占有的男人，并不是雨生，而是他找来将我臣服的一个替身。

　　相爱后的第6个年头，也许真的中了7年之痒一说。我和雨生眼睁睁看着两个曾经爱过的人携手走入爱情墓园，除了荒芜，没有别的。

　　原来女人的出轨，是心跟身体一起出去的，从此再也不认识回家的路。

　　我和玛利安相识在网上。一款最新网络游戏中，玛利安是顶级玩家。而我只是个新手。狭路相逢，顶级玩家可以任意杀死低级玩家。可是玛利安冷眼旁观我在虚拟的战火中狼狈逃窜。不死在他手里我也会轻易被任何一个高级玩家杀死。

　　玛利安说，如果你答应不滥杀无辜，我就陪你闯关。

　　我说我答应你，决不滥杀无辜。玛利安说，骗人。不想杀人的人，不会玩这个游戏。他教我闯关，冷酷而干脆利落地杀死敌人。一级一级，所向披靡。当我在游戏中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，玛利安已经与我共同进退一个寒暑。

　　很自然，我们相约在深圳万象城的入口见面。玛利安脚穿运动鞋、深灰运动装，没有我想象中的风流倜傥，但是他对我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微笑，盯着他的眼睛看一会儿，会感到注视着孩子般纯真的快乐。雨生是从来不笑的，他的脸上只有一名业务经理职业化的和善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。

　　玛利安在本色灵魂店里当调酒师。他和一般人思维模式中的调酒师毫无相似之处。他很少饮酒，每天睡足10个小时。生活有规律而健康。玛利安狭小的公寓里，只有湿漉漉的烤箱，和干燥的饮水机，其他没什么能令我深刻记忆我和他在一起的当时场景。

　　第三者

　　他的手指有着出人意料的灵巧，跃动在我的发肤之上。我喜欢随着他心跳而律动的汗液的味道，混合着百花香。玛利安是香港佬，一口流利的粤语，但是我用中文和他交流时他便露出一脸窘迫。

　　我教他说中文，五个难发的音：我--们--是--情--人。然后解释给他听。

　　他笑了：We are lovers。我也笑，笑着摇头，解释给他听英文lover和中文“情人”意思的不同。玛利安说，如果你不爱我，为什么要跟我上床。我是爱你的，自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。

　　偶尔我会在玛利安的公寓里过夜。第二天起床时他已经去上班，我喜欢滚到他曾睡过的地方，感受他的气息。穿着他宽大的衬衫，在公寓里走来走去。

　　玛利安会挖空心思给我留下惊喜，比如，在蛋糕的盒子里留下玫瑰和一张写满甜言蜜语的纸条，而真正的蛋糕却放在烤箱里;比如，藏起我的一枚钻石耳钉，当我翻箱倒柜找到的时候，也一并发现了他曾说过约我去看的那部电影的情侣入场券……这些都是雨生不会做的，他只会将财务报表错装在给我的礼物纸袋里，而真正的生日礼物忘在商场的柜台。

　　2005年平安夜，雨生破天荒推掉了客户邀约，带上我和几个亲密朋友去了本色喝酒听歌。正是玛利安所在的那一家。进门时他便看见了我，在距离吧台最近的地方坐下，目光一触之间，他的目光中有了被火灼伤的瑟缩。他看看雨生又看看我，似乎有什么要说，但是欲言又止。我的脸颊时滚烫而四肢冰凉，头脑无限膨胀，被玛利安爱抚的场景如片花从脑海中不断交替错落，穿起这些日子朝生暮死般短暂而虚无的快乐。想要拥抱玛利安却不能的冲动像虫子狠狠咬噬我的心叶。第一次真正明白原来女人的出轨，是心跟身体一起出去的，从此再也不认识回家的路。

　　平安夜钟声响起，掌声口哨和鲜花彩带四野乱飞。人们很西洋化地互相亲吻面颊彼此祝福和拥抱。有人给我的桌子匿名送来一大束玫瑰，我知道那是玛利安。雨生牵起我的手，简单地说，圣诞快乐。他的眼神犀利而又泛起罕见的柔情，似乎什么都知道，或者一无所知。

　　但是接触着他恒温的皮肤，我突然清晰无比地感到，我不会离开这个人。玛利安给我的爱情，只是暂时平息下我对于枯燥生活的绝望和躁动，让我在这个乏善可陈的角色中继续虚伪地扮演下去。

　　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城市的夜晚泛滥着繁华和喧嚣，当寂寞噬骨的时候，又有多少孤独的心灵能够拒绝萍水相逢的温存，除了取暖，更是一场绝处逢生。

（实习编辑：嘉瑶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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