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妈恋爱的态度

　　她让我在采访结束后，稿子完成后，还能时不时地想起她说的话，人之常情、感同身受，已经与工作无关。

　　乌鲁木齐，李家，每天总有一记电话铃声是来自小女儿李霞的问候。来北京7年多了，她的这个习惯雷打不动。天长日久，打电话和接电话成了惦念，女儿也从电话里听出了点意思——如果是爸爸接的，话就少一些，他以 “我们没事儿你忙去吧”做结束语，电话就挂了，亲情就是这么男性化，干脆利落;如果是妈妈接的，总免不了嘘寒问暖柴米油盐的话题，妈妈显摆一番今天家里餐桌上的花样，女儿表示出自己馋嘴的渴望，撒娇间，女儿的头好似又扎到了母亲的怀里。

　　“孝顺父母就像谈恋爱一样，只要你心里有这个人，你总能抽出时间，否则，没有时间是最好的借口。”头一次听到“孝顺就像谈恋爱”的观点，想想也确实有道理。

　　对那些总喊“太忙了没时间”而冷落父母的人，李霞说：“见缝插针都是可以的。北京堵车那么厉害，在车里没事做时拨一个电话;出差到别处，下了飞机拨一个电话，‘妈，我到了’，这些并不需要很多时间。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一切安好，父母岁数大了，不能让他们的心悬着。”

　　说到“时间”，在春节、 “五·一”、“十·一”这些娱乐界人士忙翻天的日子，李霞基本不接工作，而是回家陪父母。不仅是时间的问题，可以想像放弃这几个时段的工作意味着牺牲多少收益。“我也愿意用钱让父母过得更舒服，但是父母进入暮年后，能享受的日子已经不多了，而且他们早就习惯了那种水平的生活，让他们感受到天伦之乐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　　很想看看让李霞牵挂在心的一家人是什么模样，但是她只提供给我们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，原因是她和远在乌鲁木齐的父母都是刚刚搬完家，东西乱得要什么找不到什么。说到搬家的话题，还牵出一条李霞经过多年悟出的心得——

　　·要做到真正的换位思考

　　父母家的新房是李霞孝敬他们的，本是好事，却给平静的家里制造了波澜。爸爸首先骂了李霞的姐姐一顿，因为“谁让你带李霞去看这么贵的房子?!”装修的时候，李霞把装修款放在爸爸手里，结果天天像工人的卧底一样找爸爸要钱，“爸，再给他们点钱吧。”“怎么又给?都给了多少了!”发现装修款超出了预算的那个晚上，爸爸失眠了。

　　李霞看不下去了，“我找我爸‘深谈’了一次，大意是，爸，你这样我也不放心，挣钱是为了让我们生活得更好，不能反被它奴役了。”

　　爸爸听进了女儿的话，或许是想让女儿放心，过两天他为装饰新家买了几个花盆回来，向女儿炫耀：“我这花盆很贵的，50块钱一个!”

　　女儿心里觉得好笑，嘴上鼓励说：“就是!爸，新房这么好，买一点好东西吧!”

　　事后李霞也反省自己，她想花钱，父母想为她省钱，双方都是好意，但是买房子就是让父母高兴的，何苦让他们不安呢?既然是他们住着，他们怎样舒服就怎样吧，成了心理负担反而不好了。

　　出门旅游亦是如此。她总想着让父母开心，带他们去过好几个地方，后来发现上了年纪的父母奔波起来的确辛苦，因为是回民，在外吃饭也不方便，可是又不好驳了女儿的孝心。几次下来她明白了，她对父母说：“你们愿意出去玩，我就带你们出去玩;愿意在家，我就陪你们在家，听你们的!”

　　孝顺父母的年轻人不在少数，但是抱怨“钱没少花，好心没好报”的年轻人也很多，李霞的经验是：要真的孝顺到他们的需要上。“老实讲，两代人生活观念、消费观念相去甚远，不能要求父母跟我们观念同步，像年轻人一样爱玩爱花钱，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问题，就不会搞成双方都是好意但都很难受的局面了。”

　　换位思考，摒弃自我中心，这是她来北京闯荡之后慢慢养成的思维习惯，也是和父母几个回合下来之后的感悟。

　　再比如，她心疼父母，张罗着去吃饭馆，而父母则执意在家锅碗瓢盆煎炒烹炸。后来她发现，他们忙碌的过程就是幸福的过程，他们愿意忙上大半天换来一桌孩子们狼吞虎咽、欢声笑语的家宴。于是她不阻止他们忙碌了，不如下厨帮帮他们，或是使劲儿多吃两口让他们开心。

　　关于这个，有一次她和金海心也聊过。海心小时候总觉得妈妈偏向姐姐，现在大了，和妈妈处得很好。妈妈要帮她洗袜子，她说：“你都这么大年纪了……”其实妈妈吭哧吭哧洗袜子的过程，就是表达爱女儿的过程，做女儿的不一定非要拒绝。

　　记住的和忘掉的

　　李霞说：父母是天下最健忘的人。从前我有多么不懂事，他们都抛到九霄云外了。

　　小时候父母管得很严，那感觉，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窒息。新疆是晚上7点多放学，他们要求她8：30之前必须到家，天天如此，稍微晚一点，爸爸就会骑着自行车到校门口接她。她觉得委屈：在你们心里，我就这么不被信任、这么容易学坏吗?她照着他们的话做，从来没有贪玩忘记过“8：30”的纪律，心里却抵触得不得了。

　　妈妈是个传统的女人，在她看来很多事情都是女孩不能做的。高中时有男生喜欢李霞，她记到日记里，妈妈发现之后“哭天抹泪”，李霞急了，“我怎么了你就这样?”那之后的很长时间她们关系都很僵，妈妈让她做什么她都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。

　　我的家庭真压抑，真不健康——这是少女时代李霞对自己家庭的评价。

　　1995年她去考新疆电视台的主持人，报名、考试、被录取，她对家里只字未提。多年严苛的家教让她隐约觉得：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，先不要告诉他们。等到节目播出那个晚上，她磨磨蹭蹭到电视机前。“咱们看这个频道吧!”爸爸说：“有什么好看的尽是广告!”“待会儿有个好节目。”节目开始了，父母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，节目结束了，爸爸只说了一句：“以后主持节目别老眨眼睛。”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。

　　第二年，只身来到北京发展的李霞脱离了父母的管教，过上了空前“自由、自主”的日子，但是她马上就发现，她已经不会放纵自己做出格的事情了，在是非纷扰的大环境中，她知道“害怕”，知道“底线”，此时她才明白父母的苦心。

　　在说过“父母最健忘”之后，李霞还说:“但是我不健忘，我记得曾经犯下的错，我现在为他们做很多事情，就是想全心全意弥补他们。”

　　·温暖的家胜于一切

　　父母都不是搞演艺工作出身，没有任何背景的李霞却有了今天娱乐主持当家花旦的地位。一次妈妈很愧疚地对她说：“咱们家都是穷亲戚，没有谁能在事业上帮你一把，爸爸妈妈也给你使不上劲儿。”

　　像前面讲到的搬家一样，这件事李霞也找父母“深谈”过。不是为安慰父母，李霞这一路，真的没埋怨过谁。

　　就拿“北漂”经历来说，她完全没有有些成功人士喜欢把“血泪史”挂在嘴边的习惯，“我成名了，可以站在这儿说，还有很多人还在奋斗，可能比我还艰难，他们找谁说去?”她更愿意说说“北漂”的收获：更成熟了，和父母关系更好了。“原来烦的东西现在成了最渴望的了。原来最烦父母问‘你怎么还不回来吃饭?’，你们吃你们的吧，叫我干嘛!一个人来了北京才明白，你吃不吃饭根本没人在乎!”

　　说父母在事业上没帮上忙，也不全对。因为练过5年的舞蹈，学校曾经要保送李霞进新疆歌舞团，父母没有同意，而是让她继续了学业。现在她回过头想，进了歌舞团也不见得能成为杨丽萍，至多是个晚会伴舞，还错失了主持人的工作，所以还是要感谢爸爸妈妈。

　　父母曾经来北京住过一年，那一年里的每个晚上，只要她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，家里的灯马上就亮了。一杯香浓的鲜牛奶，一盘食物，就是已经躺下了，他们也要穿上衣服起来陪她聊几句再睡。他们回新疆的那天晚上，她前所未有的伤感，那是近两年印象很深的一次落泪经历。

　　父母非常恩爱。妈妈下楼去买东西，爸爸就在阳台上张望，妈妈前脚进门，他马上开火热饭。潜意识里，她择偶的标准总往爸爸身上靠，她喜欢爸爸对妈妈那份细心和温柔。

　　而她的脾气像妈妈更多些。与人为善，不记仇，简单。“别人总说娱乐圈乱，我说我怎么没觉着?难道我运气好遇上的都是好人?也不尽然。用单纯的心待人，就是魔鬼也能被激发出好的一面。”温暖的家让人心智健康，在复杂环境里的李霞反而更自在，更容易交上朋友。看那种家庭不幸福导致性格缺陷、心理自闭的人看得越多，她越庆幸自己、越感激父母。是不是富裕、是不是演艺世家都是次要的，和睦、温暖的家庭气氛和父母教授的好品质像一笔财富，受用终生。

　　李家的孩子都很恋家，逢年过节，李霞和哥哥姐姐就簇拥在父母身旁，乖乖在家待着。给你介绍一下，那个跟李霞客客气气、相敬如宾的是大她15岁的大哥;跟李霞比较亲的那个是姐姐;向她打听娱乐界八卦内幕的是侄子侄女;受父母之托，旁敲侧击关心她个人问题的是姐夫。你惟独不要从长相上判断，李霞长得跟谁都不像。

（实习编辑：嘉瑶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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